秀水盛生踩脚袜 足交

盛生，秀水东说念主，忘其名字。性仁厚，生平未曾忤物。有族兄作令于粤，盛依其署，以代翰墨之劳。与邑丞某公善。

一日，丞置酒邀盛饮。隶进馔上肴，忽失手堕碗， 羹污盛衣。丞怒，呼阍入，以铁索系隶项，谕拴之大堂，俟筵毕此后杖之。盛愉然无怨色，且正经进曰:“失出无心，法为可贷。衣虽染污，濯亦无损。且公本日为某开筵， 而彼受责， 是某贻之祸也，某心何安? 幸勿怒，请恕之。”丞犹不听。盛反复排解，丞怒稍息。盛立促唤隶至，掣项索，释其罪此后已。

后逾年，盛从族兄载装移莅他郡。行至三日， 忽山路侘傺，行东说念主调度，日暮停骖逆旅。视传舍湫隘，邻居无几，心颇疑虑。无何踩脚袜 足交，稀有东说念主汹汹然来，望门探员而去。夜静，众皆熟寝，盛犹秉烛未寝。复有推帘入者，见盛熟视。盛方惊问，即反身出告同侣，咄咄不知何语，但闻应声诺诺， 哄然散去。盛不敢睡，守至天晓，相与启程。有一东说念主立说念旁，伺盛至， 尾行久之。

盛诘其故，曰:“君不忆翻羹碗污君衣者耶?”盖丞之隶，已去役而为盗矣，盛尚未知即夜所来者。复询其何为，其东说念主曰:“ 此处多盗，惯劫行客;逆旅主东说念主，皆其党也。昨夜先稀有东说念主，见宦客停止，邀约同伙十余东说念主，谋劫行装。某视客中有君也，因叱退。

某在户外护守至晓。今宵投止之区，尚有暴客，送君再过一程，方可无虞。君亦不可说与他东说念主知也。”霎时不见。次日早行，其东说念主又至，曰:“ 出路无恙，吾去矣。”盛欲持银酬之，其东说念主即辞而去。盛告诸同东说念主，咸叹盗中之有义，而敬盛之有厚德也。

盛又常收田租，非惟不加以刻，且见有难者，则免之。盛将往山东，夜舣舟江口，有盗?? 火破扉入舱。盛方寝， 自衾中闻声，探首出视。盗识为盛，即摇手止众勿入，曰:“ 不知君在此，是以冒犯。某虽不仁，不敢骚扰父老。”掉头而去。盛急问曰:“ 子何东说念主斯而认我也?”其东说念主在舱外应曰:“收租如君，贫农可无虑饥矣。”盖盗之中有佃田者，一舟数客，赖之以安。

由是而知天之生东说念主也，具有天良; 而东说念主之谢世也， 当行厚说念。莆田林亨大先生，临终训子孙曰:“希望汝曹时时学一亏蚀尔。”味其言， 鉴盛闯事， 真圣贤见到语。彼夫以尖刻为能者，当猛省焉而痛悛可也。

刘 妪

刘妪者，所出姓氏过甚夫名， 皆不得知，但相传籍隶磨叽云。

初，妪对门黄姓，家资丰厚， 有女幼字保定柳青春之子和为妻。柳亦素封。迨青春死，家遂贫， 和不可具婚资， 且莫名活。徒步诣黄，冀其念翁婿之情，而周恤之。谁知黄闻柳贫，早有悔心;见和往投，嘱阍者拒不纳。

保定至磨叽，相距数百里。和之来，未裹三日粮， 衣履敝穿，彳亍门外，凉风透骨，饥火烧心，进退无门， 惟欲觅死。妪见之，问其所来，和告之故。妪怜而留于家，具食焉。又诣黄所，谓黄曰:“贫富，命也。富者有时而贫，岂贫者遂不复富哉?

柳郎既为君家婿，不可因其贫而改婚于女。今迢迢远来，理宜收恤。若以贫而弃之，则为不义，且难逃乡邻物议。予不雅柳郎，境况虽苦，而姿色娟秀。厄运退，自有佳趣也。君即不订婚期，亦宜赠资以遣之。”反复拓荒，黄终不听。

妪归，检箧中所获钱三百， 授和令归。黄女知父有悔婚意，恒涕零不食，誓不他适。后黄遭盗劫，室中席卷一空;不逾年，又涉大讼，家遂荒僻。谋质女于西贾，议聘五十金，已缴纳矣。女闻之夜遁，垢面讨饭，而赴保定，诣夫家，与和合卺焉。

黄觅女无耗，资财已散用过半。西贾疑其匿女吞金，欲扭黄赴官。黄有口难辩，只得券宅作偿此后已。

和自女合婚后，家忽暴富，且登贤书，宾一又满座，较昔年父在犹??赫也。念妪旧德， 爰命驾诣磨叽， 报以百金。衣装丽都，仆马好意思都，阗溢街巷。黄夫服闻之，颓靡自伤。恐其来订婚期，女已无存，从何搭理，闭户不敢出窥。妪初不知女之已归和也，亦防其倩妪传情，订期迎娶。遂杀鸡炊黍，沽酒叙旧，细述黄氏家贫，质女于贾，女遁无踪，深为欷??。和但侧目而听，亦伪善告;促妪整装，载以俱归。初学见女大骇，女缅陈其详。妪曰:“ 有此好意思志，应有此善报也。”女又为妪制新衣，险峻华好。留数日，遣仆马送之归。

妪诣黄报女耗，黄私喜女有下降， 而无颜见婿，且难入女之门也。因令阃伪为卖花者，偕妪诣和家。母女再见，而不敢使和知。一日， 黄妻方与女坐，和入， 不足躲闪。和怒叱詈。妪急进曰:“ 此老身瓜葛卖花者。”和始霁颜令坐。妪急同黄妻回家，其妻怨夫之不应质女于贾也，致女不敢认母，竟日嘈嚷。

妪念黄妻之无他也，过和，再三劝导。始命妪引黄夫服偕至保定，而认翁婿焉。

吁! 畴昔之事，难定也。若以目下之境，而定终生，则失之远矣。故史载朱翁子苏秦二传，专叙其劳苦藐视之状，后叙旺盛谄迎之况，以醒当世之晕厥。和之事，盖近之矣，故记之。

夏 夫 东说念主

夫东说念主姓夏，东昌东说念主，适同邑虞小想。虞以生意，衣食粗可饱暖;后以子贵，封夫东说念主。

邑有王心斋，宦裔也。有女纫针， 自襁褓中， 论婚于同邑傅孝廉之子阿卯为妻。后孝廉移居，官于闽，音耗久沦。王贫无合计生，贷金于邻居富室黄氏，作小负贩，途中遇寇，资尽掠去。黄积算母子，约三十金。黄艳王女纫针，谓王曰:“ 贷已久矣，当速还。能偿即偿之，不可，以女纫针质作妾。”王妻范氏闻之，即携女赴母家，求救于两弟，两弟置不睬。范氏偕女大哭于途。过虞氏之门，值夏自外来，悯其哀而问之。范啜泣以陈。夏款邀至室，知母子尚未朝食，便为具餐，且许代谋偿金，订以三日。范母子感泣而归。

越二日，夏抵押兼至，方满其数，未敢告诸其夫。至夜，裹金置枕上，以待次日范来相付。谁知盗入，他无所一火， 惟劫金去。夏想既无以应范之急，若令夫知，必遭辱詈，冤难文告，即自经死。

其夫骇妻之经过何异，想往常伉俪之情颇笃，并无鉏铻之事，宁与邻居饶舌? 正在查问间，适范至惊泣，虞询知其详，方知有措金之事。

纫针闻夏之死也，日夜不食不寝，哭络续声。夏既殡，纫针出而哭诸墓，一恸遂绝。

忽然天雨，大雷击破夏棺， 夏苏，纫针亦苏。而北村有马大者，被雷击毙，背有字云:“ 偷夏氏金贼。”村东说念主鸣于官，官赴验殓毕，搜其家，得二十金;又械其妻，追足三十金，给虞领归。

夏仍如数付范，偿黄贷讫。纫针留居夏室，事夏， 恩爱过于所生。

无何，阿卯入闽籍，领乡荐，回里。结婚后，通籍为贵官，迎养夏氏，且教其子念书，成进士。

东说念主合计天说念之昭昭也，而吾为否则。夏一服东说念主，而能闽难必解，见危必救;一言之下，虽千筹万计，必欲践其诺此后已，是真丈夫所为;岂以一雷击恶东说念主，遂足以报其德哉? 盖天不示以劫寇，则赃不破;赃不破，则纫针之结终不得解矣。迨后夏子成进士，为显官，封夫东说念主，此乃报夏之德也。于此乃见天说念之昭昭也。

鞠 烈 服

烈服吕姓，掖县东说念主，邑之士东说念主女也。年十九， 归同邑鞠良栋为室。良栋父名标， 为武孝廉。家本不丰，当服初学时，孝廉父母在堂，服事祖翁姑，一如事翁姑。中馈之事，先于妯娌，味必适欢。暇则勤针黹，以佐两代甘旨。相夫子以结婚，克尽服说念， 甚得祖翁姑、翁姑欢心;妯娌亲戚， 咸相酷爱， 不时言。

迨后祖翁姑、翁姑接踵陨命，悼念毁瘠，过于诸服。不多分家，良栋业儒未成，去而服贾，常贸迁百里外。服代夫司理家事，无纤毫废失。

己未春，良栋得伯牛之疾，委顿床褥，刀圭无灵， 年余大溃。赡养汤药，濯垢污，顾寒暑日夜不少懈。恒吁无默祷，愿以身代。谓良栋曰:“ 妾从君十年，未能为君育子嗣，此概略之服也。君如不善，妾必相从地下，不作未一火东说念主也。”良栋疮创脓溃，痛灾荒忍，每欲寻短见，以服伺侍严，而未得其间。

一夕，服偶倦，良栋即带悬梁上矣。服惊起支援， 资料无及。服引带自经。家东说念主推门入，见夫服俱殒。正欲移寝，而良栋忽苏，具说念服之生前誓死相从，及己投缳支援状，语毕而仍逝。时嘉庆庚申五月二十五日，服年二十有九。

此事非异，而记之何也? 余闻之友东说念主，而未知其应得旌典否焉，记之以发潜光，即得旌之而知在一邑，记之播传世界，且不错励为服焉。

嫁祸自害

嘉兴某典肆中，一日，有青衣辈数东说念主，袍服整洁，随从皆小艾。入肆，问有朱提几何，答曰:“ 若有物资，不拘多寡， 具质之，奚必问资数也?”其东说念主去。

移时，舁一箧至。延之入，启视之，皆黄金所制重器，灿烂耀目，约值不止万金。对肆东说念主而言曰:“此乃某府之物，缘主东说念主有要需，欲质银三千。”肆东说念主知若府之有是物也，允其质，而如数书券，平金交讫。既去，细视之，乃银胎而金衣也，然已无及矣。

肆中定议，凡质假货而亏其本，摊偿于肆中执事东说念主。此物亏金过多，而执事修工无几，即终岁停支，非十余年不可清此赔项。而依肆度活者，家口赖何养赡? 咸皆瞪目呆痴。肆主出，见众执事之形，问之，具以情告。肆主亦以赔金数多，不可令其枵腹从事。因念彼以假货诳金，必不来赎，乃生一计，令各执事不许声张，命另书伪券，密弃诸途，俾行路者拾之，必将利其中之所赢，而具资以赎焉，则嫁祸于东说念主矣。

早起，有某生赴市，拾焉。视券中之质本甚大，意必贵介所遗，若赎而鬻之，赢利必厚。无如家仅口，并无余资，遂欣陶然谋诸亲一又。咸皆念某生往常之清正忍让，乐与凑银以赎，使之得利，以丰其家，均皆允诺。生邀亲一又同至肆中， 持券向问，请开箧以视。肆中东说念主曰:“当仅两日，即来看物，阁下宁能买此券乎?”曰:“ 然。”肆中东说念主即发箧陈示，且炫称物之选藏，以歆动之。归即凑三令嫒与生，生加子金，依券赎回。载而鬻诸五都之市，历视数家，俱曰伪金，竟无售主。砍而验之，乃白金为胎，外裹黄金许厚，计所值不外数百金。某生涯鬻以肥家，今倾家不足以偿贷，号哭而回。

次早，踯躅河干，赴水觅死。忽有过而问者曰:“ 子非赎伪金者乎?”曰:“ 子缘何知之?”曰:“ 吾见子之形而知之也。子即回家，携所赎伪金，随我而往，必获偿子之资，毋戚也。我在此候汝，然勿令东说念主从而来。”生想鬻伪金，死也; 不鬻，亦死也，不如即并其伪而弃之，因从其言，回家携伪金而从，听其所为。

携生同登小舟，行一日夜， 其东说念主先登岸。初学顷然，数东说念主出，向舟揖生登舟，引进其门。见堂高数仞，廊庑丽都，盖即向当质金之家也。舁进质物， 验视无讹， 谓生曰:“子之累不少矣。”设席理睬，留数日，计偿质及子金外，又赠资斧，遣之归。

生于是得无苦。

不数日，前青衣者，忽挟资持券，至某肆中，取所质物。肆中大惊，肆主无策可解，愿受罚赔，丧资数万，乃完其事。肆中老本一空。肆主曰:“ 吾怜众执事之不可受此重赔，而设此计也，谁知自拆其肆，此亦数也。”付之一叹资料。

后逾年，金陵某典肆， 亦有质伪金器， 一如禾中故事。肆主曰:“ 禾中肆欲脱己害而陷东说念主，其心尚可问乎? 不如哑忍焉，其失也犹小。”既而密金匠，仿其物而为之，轻紧要小，一如所质，无少互异。越月始成。因号于众曰:“某质伪金，丧本已多，是物恰不错假乱真，然难逃识者之目。与其见是物而欷??，不如毁此物而免害。”约某日携赴酬报寺，邀郡中各肆商，同往不雅之。众商阅毕，即炽火于鼎而冶熔之。众商不知其计也，郡中喧传其事。质金者闻物已毁， 心起勒诈， 具资持券来购。肆中东说念主装若暴躁，执券故为迟迟，质金者逼其平银而纳诸柜。霎时，举箧舁之，质者再四熟认，丧气而去。

吁! 同此一辙之事也，同研讨以沽其害，一以丧肆，一得安全，盖视其心之正不正耳。世界欲嫁祸于东说念主者，不至害东说念主人命，或可幸而免尔;若欺东说念主以贪，而设陷坑，彼堕术者，几至身家不保，冥冥中岂无照鉴在兹乎? 况禾商之计，只顾目下，未曾虑及过后，此下愚之智，祸之旋踵，已早见之，何足为诈也?

若金陵之商，可谓谲而不失其正，是真诈也结束。

巧 脱

有服东说念主与村中某甲通，无何，甲父亦与有私，夫皆不知也。

一日，甲侦夫他出，诣焉。方狎犯间，甲父至。甲自棂隙窥见，急匿床下，服出迎入。甫展叙，又遥见其夫自门外来， 服急以门旁木杖，授令向持，立于门中，作怒形，服举手作揽势，嘱勿声。夫东说念主，见而问之，服即逆而告曰:“ 伊云子窃其银，入赌局，又负博进，索扰至家，欲绝其命。子惧而逃。云是奔匿我家，横来搜寻。我家非储藏捕一火者，宜劝令去。”夫闻之， 好言劝导。甲父听服言，而伪作不愿已之状。夫又婉转力解，释杖而去。服追究向床下呼曰:“ 小牲口，汝父去矣。赌乃败家，原不应为。子畏死，扰东说念主闺闼，几惶恐煞东说念主! 非我夫服，缘何解此围也?”甲出，向夫服展谢而去。此事未便记其姓名，故虚之。

吁，是淫服之巧，可为极矣。惜乎毋庸于光明清廉之区，而用于暗昧不解之地。吾恐此巧一转， 则胆愈大;胆愈大，则祸即至，况其为色欲乎? 彼其夫虽愚， 必有以愚而破其巧者矣。

鬼 贼

适有李丽亭来，谈及乾隆年间，广东电白县， 乡村民开小肆，晚则并钱计数，纳诸椟，防以管。次早启视，则缺。初疑家东说念主服子私使也。咸曰:“ 钥掌汝身，睡则同睡，起则同起，谁来私使?”肆者以言近情，不加深究。

越日，又复如是，而刻刻退缩。谁知防之紧， 而缺之者日日握住，或少一二百数，或少七八十数。肆者曰:“ 家东说念主之窃，吾防之深矣，委无其事。若他东说念主之窃， 宁不尽掠以去， 何取之廉也? 此乃鬼与怪也。”于是坐卧椟上以守。至三更， 见一散发赤足，恍惚而来。大喝一声，影散无踪。因想日者所说小耗星，入其家则财渐失，以礼遣之则去。随宰牲荐肴以祭之，焚香??烛以祷之。失仍如前。

一夕，其妻入房，鬼竟狎犯，惊喊而散。由是举家不敢安寝。有龆年子熟卧于床，鬼拉之起;子哭， 鬼即拳击。其母亟喊而抱之，子已毙。殓而埋诸野。肆乃控之城隍，不验。不得已，控之于官。官以口耳之学事， 从何申理， 收其词搁诸案。

适有羽士来，踵门而告之，曰:“ 子家有鬼， 吾能捉之。然必酬二百金，获后乃携。”肆者曰:“吾尽肆资而与，不上二十数。君抱说念以安老家，毋存私以起利欲。”不雅者如堵，邻居曰:“ 果能捉邪，彼不可如命以酬，某等当集成百金以赠。”羽士诺曰:“ 必须四十九日，并邀百东说念主，夜必填满室中，乃得也。”

羽士遂进肆，约夜静作法。至夜， 邻东说念主悉至， 而羽士既无僧衣，又无法器，惟灯烛光芒，对众诵经资料。诵至半月，忽见村中大烂葸站杂于中，羽士即起而捉之曰:“子为患久矣，当受法。”烂葸倔强抵抗，羽士曰:“子学掩身法也。掩身之法，有隙可掩，无隙即不可掩。故吾以百东说念主填房，使子无可掩处，则真形露矣。子第知掩身法，而不知破掩法也。”若东说念主折腰无辞。

径送之官，逐个供认。究其殴死季子，曰:“ 其子并未死，目下潮州某家，可往提之。”官曰:“ 子缘何知其在潮也?”即酷刑穷求，烂葸始吐实情，曰:“ 吾摄其子而鬻之。”官乃移关，果解来。传其父母至堂，子即怡悦而认父母。其父母心反游疑，向官禀曰:“ 吾子明明遭鬼打死，下葬其尸，何复有子也?”又诘烂葸，曰:“此乃迷眼法也。吾以毙狗易其子矣。”官不信，带肆夫服往埋之所，掘而视之，果一毙狗。官曰:“场所出此大患，将来播传推广，害实无尽。吾当尽法治之。”立即带至众居广博之处，杖殛完案。羽士得酬之后，不知何往。

吁，妖法之为害不浅矣。彼以一身而仅学二法， 迷害一家，几至不可救解。若非此说念，则肆者身家不保。然是说念亦非正说念也。鲁仲连曰:“ 所贵乎世界士者，为东说念主排纷解难，而无所取也。一有取，是商贾之事，连不忍为也。”士固如是， 说念岂有货殖之说念哉!

许 姓

昔有贾东说念主许姓， 生意于杭， 侨居望仙桥下。其妻面黄孱羸，初合计负疚也，药之勿瘳， 日轻夜重。倩妪命婢， 坐以伴病。不多，皆仆首斜身而倦。病者不宁，惊醒其夫。急呼妪婢不应，起而喊之，则醒。曰:“ 尔等何爱睡若斯也? 总之事不切己耳!”

次晚，自与妪婢同守。三更，阴风拂面，口即呵欠，急起而视，妪婢又睡眼朦胧矣。命嘘炉烹茶， 见幔帐风动，而其妻咿哑吮咂，即呼口干。婢进以茶，乃宁。夫疑有怪，乃邀友作伴，假棋守夜。急听瓦上急卷横来，声如桔槔，声止而房中阴风起矣。一友持剑起舞，觉阴风从门而出。许乃延说念作法，更甚于前。控之城隍，亦复如是。早晚想何制治。

许与城都阃最善。闻其妻病，过谒以问。许细陈之，都阃曰:“ 是不难。”晚拨兵八名，持枪守视屋上。果见一怪物，身长四五尺，毛似狐而无足，由瓦上飞滚而来。皆向放枪， 只听得大叫一声，回滚而去。次早遍找痕迹， 在土墙垛上，获得铅弹七丸。尚少一丸。当晚，复如前夕守之。忽见瓦上滚来者，有十余怪，形恰短小子前。急皆放枪，回滚而散，后遂幽静。

望仙侨与盐院公廨，相距不远。越日传奇， 院内有怪吵扰，延说念醮遣。又越数日，院之花坛岩中，有一死怪，头尖而无眼耳口鼻，且无尾无足，身圆长四尺许，毛如狐貉， 腰伤一枪。

功德者剥皮分脔，烹而食之，味无他，酸而滑。夜间呜呜之声络续，盖即许姓所击之怪也。其次晚成群而来者，乃怪之子孙也。院中吵扰者，乃怪受枪而养其伤， 众怪失惊， 而不安于穴也。剥烹分羹，夜间呜呜，盖伤类也。然此怪有头无尾，有身无足，不知何兽，余故载之，以俟博物正人。

水 莲 洞

粤西多洞府，水莲洞尊第一焉。洞在泗郡。郡无城墉，峭壁层蒙，陡壁沓翳，非无猛兽也，而无天栈可通;非无力樵也，而无云梯可驾。听潺之活活， 睹沙碛之鳞鳞，倚浅壁而疏衢，傍险溪而筑户。一夫当关， 万夫莫开。其山之高也，朝见日来，午鸡已鸣;昼至暮不雅，月上危峰，恍若云升。其首邑为凌云者，盖即其状而名之也。

洞在城幅之西，舁舆而行，膏壤平砥，尽成榛旷荒原;沃野腴坟，均作蔓墟牢落。俄闻湟汩汩， ??决， 舆东说念主曰:“ 洞快要矣。”凹湾崎，鸟说念百折，又闻，电击雷，舆东说念主曰:”至矣。”

下车而拾级以升，渡板桥，凭竹栏，源流滔滔， 不舍日夜。

巨鳞泼剌，赤尾饱读腮，兴来者逆流而上，兴尽者顺溃而下。余也昭察其间，已洗尽胸中磅礴矣。安步当车，自然石壁，充塞洞门。不知谁施大手，而劈成崇垣也。

进洞而觑，玉磊高砌，绿茵平铺，千膝可容。一声大喝，响震岩谷，应彻洞虚。私喜本日之声，何其雄也;觉气犹未衰，尚可遨游世界矣。左有窄溪，下参巨石，其状如龙，迅增浇，涌湍垒跃，逆卷而登石巅，倒洒而成瀑布。幼时曾见神龙吸水布雨，亦犹是也。左侧坦漫十亩，玉柱贯顶，天若惧洞之崩，而故撑之柱之。东西倒垂千层白莲两朵，花大如缸。余命舆东说念主覆水坳堂，影照如生; 虽巧匠砥砺， 亦不可有如是之精且都也。

韩文公曰:“太华峰头玉井莲，花开十丈藕如船”， 今可不必诣太华峰而玩之矣。

舆东说念主曰:“子可于花而击之，听其音而知其妙。”余乃持梃向左击，仿佛饱读音，向右而扣，俨然钟声。因与友东说念主致力叠击，何异森林之勤作业乎? 世界生物之奇，至今始见之矣。

舆东说念主曰:“ 循壁而前， 旁有小洞， 更有奇焉。”余因奇以求奇，不避艰险攀援，逆足而登。至洞而窥之，见丈大飞鹅，白羽翩翩，奋翼而倒栖于顶，令东说念主瞻仰无已。惜乎右军远矣，若使尚在，耳听播传，必携砚而来，接流洗墨，对鹅作书，亦不愿复作山阴东说念主也。

舆东说念主呼曰:“ 洞虽黑，可进之，百步有光，内胜桃源。行七日，可通南滇矣。”余曰:“情兴未除，其如足疲神倦何? 留待后时之游可也。”呜呼! 乾坤绝大，一望而知;石室之微，幻化意外。庄子所云“沉鹏，寸许芥舟，拟作放肆之游”，不外幻想天开，何尝实有其事。今也龙盘于水，鹅挂于岩，莲垂于地，目之所见，胜于耳之所闻，余何幸而得此快游也! 然天之过于韬晦也，僻壤穷陬，谁来赏鉴;茅庐荒居，谁来点缀;鬼面蒙头，谁知吟咏，信可惜也! 友曰:“ 此乃天之是以全其佳也。赏识之中，不免残蚀;点缀之中，多近村俗;吟咏之中，恒起报怨。与其逐世浮华，不如长守真璞。”余曰:“善。”载之以记游事，且征子论之高也。

三 戒

粤西河上，多三戒庙，最灵异。庙多蛇，大如指，碧色鲜润可人，从不害东说念主。或绕于梁，或踞于树，喜食鸡鸭之卵。民东说念主进庙行香者，呼蛇为青龙，多以卵敲一小洞，悬之于树，蛇自食之。其神姓冯，浔州贵县东说念主。冯之子孙，世出一活三戒。缘何知之? 幼时已具不苟笑、不苟訾之形; 及成东说念主， 忽而睡， 忽而醒。睡则不可呼，呼多厥逆;醒则面红如醉，酒气喷东说念主。过庙视之，必有献牲酧神者，问其休咎，笑而不答。惜其寿皆不悦三十。死之后，复有冯之子孙，睡而受享、醒而如醉者，至今络续。询诸粤东说念主，并客居于此者，啧称实有其事;且云蛇上于船，逆化为顺，客无不利，屡试不爽。奇哉! 死而为神、投胎为东说念主者有之，胡为不转于他族，而必世转于冯姓者，盖欲其子孙忘本耳。

顾 友

未可园先生至，见余假传奇消闲， 谈及苏友朱楚翘，在天井鹾使幕中，时有内政府荐来顾姓一友，延居记室，诙谐调笑，恬雅熙宁。

一日，有馈鹾使翡翠带钩，碧透于身，鲜浮于面，令东说念主襄理不已。邀友共赏识之。咸为希世奇宝，不敢轻动，惟顾友视若漠然，执而玩之，失辖下地，跌成三段。众皆逊色，鹾使似有怒意。顾友曰:“ 不必惊险。吾见公等甚好意思之而故玩之也。”即仆身捡起合之，口吹气而规复物， 一无伤疤。群讶其异，顾曰:

“此迷眼法也，何足为异。”越日，又以茶杯撒为磁片，命??僮检于几上，亦如前法完之。

然其饮食之量，减东说念主泰半。众曰:“先生之术精矣，何量之俭也?”顾曰:“ 食中无饱腹之味。与其食而不饱， 不若不食之为愈也。”众友曰:“ 先生能食百馒否?”曰:“ 能。”众曰:“ 能则陈洛滨戏治洞庭春以请;不可，则戏与席皆先生也。”顾曰:“ 诺。”

于是作百大馒头以进，对众一啖而尽。群骇而退， 密议之曰:

“视其身仅三尺，腹防碍升，奚能藏此斗许之食乎? 此仍迷眼法也，不知移庋那处，某等当就狐半仙问之，可也。”

狐半仙者，善风角占，能知曩昔畴昔，名噪维扬。向占之，曰:“ 物尚在，未便径说。”众恳之， 半仙曰:“ 某日某时， 能使其不动一物，不行一事，可破其术。”众曰:“ 一时几何，欲其落寞，何难之有!”半仙曰:“ 馒在兽类处阁上。”急还往视，竟然。持向顾友曰:“ 馒未食，子以迷眼法，而加搬运法也。”顾哂曰:“ 我输矣。”携银倩众招戏修肴，以了前约。众曰:“ 即定于半仙所云之日，扮戏聚饮，某等可不雅其动静，且彼亦无暇行事矣。”

谁知正在不雅戏间，顾退进房。众即随视， 见其手持水烟袋，引火纸出。众合计喷烟无事，任之资料。谁知忽将纸煤扯分两条，先烧一条，片晌黑云队起，大风席卷;又烧次条，雷电交作，轰隆一声，空坠一鼠，其大如狗。席众惊喧。回视顾友不见，进内细查无踪。众想发雷之后， 正半仙所云莫动之时也。遂即往不雅半仙，物在房空，不知往于那处。询之房家，曰:

“雷响时，见一物飞出。”众云大鼠即狐半仙也。鹾使翰至内政府问下降，复顾友无入京。此乾隆五十七年纪也。

此事过近诳诞，奚可载入。然访朱楚翘，啧称熟练东说念主也，素不行乌有之事，不谈无影之言。且自扬而来者，余尝过而问之，竟实有其事。可见世界之大，无所不有矣。

元 宝 飞

王丽明，行十五，粤东右翼镇总兵王浩江之孙，籍隶杭州，恂恂然长厚东说念主也。承粤中煤商，历有年矣。携眷居佛山镇上。

嘉庆四岁首夏，晴空无云，忽有元宝数百对，臆造航行，响声叮当络续。奸商贾竖，舆子肩夫，引颈群喧。霎时， 飞至王十五屋上， 似欲下去。众皆争趋其家，填街溢巷，击碎大门。

十五见势澎湃，恐残民命，急燃烛焚香，磕头跪告曰:“ 天助寒家，骤赐金来;煌煌众目，抢夺难禁;况在繁镇，居密民稠;庭院拥堵，破坏可危;若宝下地，命也有殃;乞神照鉴，收宝归藏。”

祷毕，宝逐渐高飞，往东南而去。

迄今二十年来，而十五安业还是，家不见丰。此乃藏宝之家，悖逆妄行，脱手困否，宝尽飞出。天鉴十五之古说念夙敦则助之，然于夜静宵寂之际，飞到其家，无东说念主知觉;乃于通昼达旦之时，见宝飞来，有不攘夺乎? 依然致命，是助之而反以害之;故十五跪祷，宝即飞去也。吾闻十五之照东说念主以诚， 博送礼众，自后必尔昌尔炽矣。

金 二

金二，浙东山阴紫红山东说念主，年半老，耳微聋，司灵山县咸埠事。与鄞友钱宝海，同室而居，分东西而睡，金栖东房，钱栖西房。

乾隆四十二年，时维夏五， 蚊蝇成市， 夕阳将颓。驱床上之蚊，而顽固其帐。一夕，金如厕回，见帐悬钩上，疑为钱友娱玩，趋责之曰:“余耳虽聋，不闻虫音，然一蚊在床， 即不可睡。

子之玩不免过矣!”钱大声应曰:“闲则图玩，玩以取乐。余自晚辍箸以后，作书应东说念主，未曾搁笔，无暇行玩事。且启子之帐，无以取吾之乐焉，肯抉东说念主忌而动东说念主恼乎?”金犹疑，钱乃誓，始各就房而寝。

次早金醒，启目见床前竖一浮图， 皆磁玻器皿堆成，约高七尺过剩。胆颤心寒，急起开门，呼众友皆视。其架搭之讲究，堆砌之玲珑， 虽非神工， 正是鬼工， 莫不骇其异而讶其奇也。钱乃作诗以戏之曰:“ 邑号灵山佛国名，磁堆浮图令东说念主惊;从今虽把疑心解，聋子中宵难合睛。”

此事不可辨其是鬼是邪，书之以待来者。

杏 树

浙江钱局前，有古杏二株， 大可三围。嘉庆三年， 五月五日，巳时，忽见烟从左杏树中出，初合计奇也，东说念主皆望之。继而烟光渐大，火星直出，急扛水龙四座，吸水喷去，水愈涌而火愈炽，竟不可救。至未时而杏成灰炭矣。

夫杏性具火，故古东说念主于夏时，取火于杏。今杏有三围，火性自旺;火由心发，水龙只能治其外，而不可息其心中之火，故烧尽耳。

虎口余生

浙宁镇海县姚墅山， 有一东说念主， 遇大虎，爪握其面， 走投洼下，虎含柴掩之而去。移时，若东说念主死而复苏，虽负疼胆落，犹冀规避逃生。抉柴撑起，急升大树上，蹲踞密叶中。见虎合并豹至，视柴开东说念主无，虎与豹若失所望。豹即出发欲走，虎咬其尾而留之。虎乃东西四望，纵身上山，凡有凹曲之区，寻觅无踪。

虎回，豹瞋目张牙， 向虎颔一口， 血流满地而死。豹即跑去。

盖虎以得东说念主邀豹同啮，豹不见东说念主，归咎肆怒，故啮虎焉。若东说念倡导虎毙豹远，心宁下树，致力负虎而归，剥皮献庙， 以作神褥;刳肉分邻，以尝野鲜。疗伤月余乃愈，然伤虽愈而好看五疤犹存，咸呼为虎口余生。

夫虎，兽之至烈者;东说念主，虎之最爱者也。今已入其穴，犹得其生，是若东说念主之必有善可录，故使虎邀豹， 得脱其灾。是虎必啖东说念主不少，故遣豹残命耳。后闻之土着，咸称姚墅山东说念主，贫而至孝，穷不改正，死而复生，即此报也。

某 巡 检

直隶有邑令某某者，谳狱未周，宪鞫申雪， 挽情求全。上级不屑获过而致冤， 如案达部邑。令亟入京都，与曹椽吏商救。吏细阅原案，曰:“官可保，酬必重。”邑令力薄，不如所索，竟至镌级罢退。后请捐复，选至贵州黔西县。

逾年，吏亦役满议叙，选贵州巡检。束装来任，谒见堂翁，描述似熟，而姓氏各忘。及呈经历，县阅而问曰:“ 子即昔年以某案而索重酬之某吏乎? 子之才大，可佐我而治成尽善也。”

吏面有羞怯，心起战栗。然事到其间， 只能低心小意， 倍加恭敬，以尽属僚之礼。

吏又于同僚中，问知巡检驻防之所，衙房崩塌，烟户疏稀，前选此任者，俱馆邑城，听县差遣， 以供口腹。吏亦如前。至三朝后，堂翁正声严色曰:“ 国度画野分区，设官定职，不可因地劣而虚之也。子其速行。吾惟秉公在朝，稍迟即直揭之，毋殆后悔!”吏不敢违拗， 一骑一从，拼凑至彼。非无衙署，且无胥役，遣仆税居，一无隙室，亦无庙不雅庙宇，唯有魁星阁一座。

于是官居阁上，仆居大驾。风雨堪蔽， 腥鲜无想， 只图冬去春来，假病回籍。

忽连日大雨，夜以继朝。孤单苍凉，转辗反侧，揽衣而起，抉剔银，凭窗俯瞰，见檐溜滴处，白光闪闪。清晨，用竹签挑之，得金豆数十颗。乃于滴溜处， 交替挑去， 合得金豆一筐。

心想命危险困，焉能发此巨财? 恐金不真。因裹二三十颗，命仆进城，就当质银，在肆易钱，购售用物。仆领命入城，如当向质。当主曰:“ 子欲当银多少?”答曰:“ 一金十银。”曰:“ 此生金也，必煅真金不怕火八折而成，当折减六折可也。”仆如其言而当之，易银购物而回。吏见仆去后，又自遍掘，竟得五六筐，积于阁上，曰:“ 果然金也。吾只知苦无可解，今喜出意外。”遂假病乞旋，安享在籍。

此事失其姓氏，以初事而论，亦未便载其姓氏。从知东说念主各有命，失马得马，何足为意焉。

陈 秋 岩

陈锡光，字载之，号秋岩，浙宁镇海东说念主也，乾隆辛巳进士。

其兄石麒故后，秋岩想慕不已，悲哀时切。一夕梦兄曰:“ 修短稀有，过戚伤情，某弟兄尚有再见时也。”醒想幽明永隔，不足黄泉，从何再见? 是殆想之切而形于梦也。

后秋岩拣发岭南，途经英德， 探知执是县之政者， 乃辛巳同庚刘某，遂登舟往拜。快要城隍庙，雷雨大作，入避焉。见神貌恰似兄形，回忆昔年，梦中兄言再见， 乃在此也。泪流满面。霎时晴霁，进署，谒刘某，曰:“杏榜同庚，岭南偕仕;初膺民社，政事渺茫，型式现时，抑何幸也! 适问避雨邑庙，觇神貌恍似先兄，抑何奇也。”秋岩将旧梦逐个见告， 并乞假金以祭之。刘为之洁修牲，同往奠。秋岩大加哀哭。刘慰解而回，曰:“吾与尔同庚，尔兄即吾兄也。今得同莅一方， 将来遇疑案难决之时，可叨冥冥指点。”留秋岩小住一宿，亦备牲醴祭奠而散。后闻刘得贤声，赖城隍默诱之焉。

扬州王姓

明末时，扬州富室王姓，兵燹避祸，举家翻脸。至国朝定鼎，虽渐次回籍，而不得全归。后王之季子长成，念书入庠，不名一钱，眷口日繁，顾活不暇，功名无及。

康熙戊午科，友东说念主邀赴乡试，王辞之。友曰:“学也，禄在其中。若得名登秋榜，则家自可养矣。”王曰:“安家非易，试费亦难。”友曰:“ 吾嘱吾家以应尔家，子随吾行，以供试用。晋省后温故收心，采风试笔，如何?”王乃同至江宁。

喧传相士其术如神， 友与偕往。相士曰:“公等功名尚早。”指王而言曰:“先生乃石崇再世。”王曰:“吾与黔娄相若，求一日之饱而不得，咿唔东说念主何来豪富也?”相士又仔细不雅曰:

“子之运，应在八月三日起。当速回，过此即无佳机矣。”王乃附舟而归。

至八月三日，浙闽制军官眷过扬， 挽舟访觅王某， 乡东说念主指引至家。见王曰:“ 老汉东说念主相请。”王始骇之，继念相士之言，宁应在此，姑从之登舟。霎时揭帘请入，王叩见。老汉东说念主曰:“ 昆玉暌违，已三十余年。家居何地，家境如何?”王逐个述之。老汉东说念主退取白镪五十镒，曰:“携去安家，尔即随我至署。”王归，告于家曰:“ 事亦奇哉。我何曾有姊，亦何曾有此显戚。今既呼我为弟，姑随至幕府，或转否为泰，亦未可知。”遂同至督署。

制军再见，竟行甥礼， 王益疑之，然不敢问其由。住居三月余，不外酒肉薰蒸，并无令掌执事。王想徒善口腹， 难沾滋膏，相士之言，有时尽验。唯有作渭阳之行，可冀琼瑰之赠，乃告辞。姊曰:“ 弟亦应归矣。”即令制军馈赆二百镒，明日备舟送行。

王又想戋戋二数，奚可致富，相士之言，不外虚誉耳。当晚，老汉东说念主密邀王进，就耳低言曰:“ 吾乃子家丫鬟也。贼乱逃散，投托旗府，收合计??。制军乃吾亲子也。时念主恩，无从通讯。今天假我缘，由扬经过，邀尔同来，认尔为弟者，欲避嫌耳。今赠二百金，焉足济汝之家。幸旧宅未改，昔年避祸时，先东说念主在某某处，埋有银三十万，起之，可享散逸福也。尔先锋在襁褓，未知其隐。吾故密以告汝。”

王归，悉如其指而掘之，果成豪富。

夫东说念主能终不忘始、贵不忘贱者，世界鲜矣，何况于服东说念主乎?

今是服居至贵之位，而犹念极贱之地，使旧藏仍归故主，不惧看透莳植之微者，其心性之厚，无过于此，宜其受一品之荣也。

东说念主有善愿，天必从之。设王处极困之境，而旧宅鬻东说念主， 则银归他姓;是服虽有善心，亦不可使王仍复古璧。盖王之旺盛，由天之成，夫东说念主之善心而致之也。

海 马

嘉庆二年二月，广东南海县所辖九江，有海马浮潮而至。

长可九丈有奇，高可丈许。鳞甲蔽身，甲缝生毛，毛若青丝。

头与臁肋疏毛鲜甲，蹄大如斗，耳下有腮，尾与穿山甲相埒，色黑。古东说念主谓马为钱连钱，或等于也。九江河不甚浅，而是马立于河中，全形俱见。住户喧异呼奇，胆大者掷石，拂其怒，乃翻身滚去，而傍岸百家尽没河化为湖。马即登岸啮禾数顷，不驱则仅伤禾，驱之则又翻身滚去，田成大池，结绳而测深浅，沉索至十二丈，方得至底。九江主簿李敬想上告抚军。朱石君先生，作文祭遣，称心岁余。次年复起新宁，残蚀田禾，化田为池者，不下百顷。邑宰李安吉，四面设炮，轰击乃毙。剖肉分献上台，肉似牺尊，味亦调换，气腥，此鱼所化也， 并非海马。若海马气禀灵渊，受精皎月，追风逐日，越影超光，何至残虐为害哉?

鬼 书

刘秉政，湖南东说念主， 学刑家言， 度支法， 就广西迁江李明府幕。不多，李公病逝。接任者乃李公刎颈诤友，咸谓叮属易易，谁知相配，期满而犹未清。李令郎幼无知，刘受故托，不可违之而去。

一夕，初漏已起， 忽闻敲门， 司阍者启扃， 见头戴残红敝帽，腰系黄袱，乃迁江故差某某也。心惊目呆。差曰:“ 吾奉官命，特来投书，别无他事，请坦然。”解袱检书，交与阍东说念主。执而就灯视之，真主东说念主亲笔，面开送刘师爷启。阍东说念主益呆。差又催曰:“ 求带进书斋，尚有主命，应须面回。”阍东说念主束手无策，带至书斋。刘尚未睡。将书呈上，刘亦惊曰:“奇哉! 幽明永隔，书从何来?”阍东说念主曰:“ 专差送来， 候在门外求见。”刘揭帘命入。

差叩而起曰:“ 吾奉主命，求驾已毕各事，夫然可归。并求赐覆信。”刘曰:“ 官住那处?”曰:“ 仍在署内东斋。”差出，刘拆阅之。其书能够云“接任某，前有难时，吾曾致力周密，曾假金应结，立有约券。今忘恩抹借，尖刻纠缠，明欺我子幼小，服女无知。

现有约券，在于书簏，烦检以理算，则叮属当然显着。并恳将某大女许与某为媳， 两世交情， 亦必顺从。将来贱眷归与不归，尚有依傍”云云。刘作书以复，给差赍回， 令阍东说念倡导告主母，检查书簏，果有此券。次日，刘持书券，细述不雅察并太守，群责接任之非，接任者亦胆落抵算。叮属后，又赠银送李眷至省。刘又作伐， 将其大女许嫁而归。此乾隆五十四年纪也。

目下鬼书尚在刘手。

夫无形为之鬼，今非独有形踩脚袜 足交， 且有其书，是盖接任者欺死瞒生，令东说念主疼痛，非书无以破其奸、压其诈矣。此乃二气之良能，造化之功用也。